&esp;&esp;一滴水落入湖面,笼罩视野的大雾刹那散去。梵缘浅睁开眼眸,长睫犹带水汽,她听见一声悠远的叹息,那是师父的声音。
&esp;&esp;——“觉深,故而缘浅。孩子,你是他的因,亦是他的果。”
&esp;&esp;我知,所以我为因果而来。梵缘浅捻弄菩提,眼前错落的光影逐渐变得清晰。她再次迈步,这一次落足,踩到的却是干燥坚实的土地。
&esp;&esp;再次展现在梵缘浅眼前的景象,却不再是铭记着久远时光岁月的城池废墟。扑面而来的气浪裹挟着铁锈的腥气,梵缘浅抬头,映入眼帘的是人间炼狱——遍地的死尸残骸,翻涌流淌的岩浆烈火,远处有一座坍塌倾斜的高塔,冲天而起的怨秽之气已经凝结成肉眼可见的不详与狰狞。
&esp;&esp;来不及辨别所处之地,梵缘浅便听见了周围疯狂的、失控的、理性全无的嘶喊声。
&esp;&esp;“那个疯子,那个疯子——!”
&esp;&esp;“杀了他,杀了他!此子断不能留!”
&esp;&esp;“可恶啊,明明只差一步,仅有一步之距!”
&esp;&esp;“不!我才不要死在这里!”一名双目赤红、面部有明显魔纹的魔修转身,跌跌撞撞地朝梵缘浅的方向奔来,“疯了,全都疯了!他们全都疯了!不管是催生出新的鬼王还是灌溉出新的天魔,我们难道还有命在?!我要逃,我要离开,我——”
&esp;&esp;涕泗横流、神智错乱的魔修朝前方伸手,像是渴望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。然而,他的指尖在触碰到梵缘浅衣袂之前便诡异突兀地停住了。
&esp;&esp;“嘻——!”
&esp;&esp;一声稚嫩凄厉的尖笑自高塔中传来,梵缘浅眼前的一切瞬息定格。她与近在咫尺的魔修两相对望,从那双饱含恐惧的眼里读出了一丝绝望。
&esp;&esp;“咔嚓”,干脆利落的一声响,恍然间给人以震耳欲聋的错觉。
&esp;&esp;飞溅的鲜血擦过梵缘浅的脸庞,滚烫的触感让她神情一怔。她沉默地看着眼前这具已经不再似人的“躯体”砸落在地,缠绕拧和在一起的骨骼与肢体,就像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人握住,拧巾帕一样地拧碎了他的身躯。
&esp;&esp;躯体气脉已绝,灵魂却还未离体。这名魔修没有立刻死去,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梵缘浅,正正望着他从眼眶中挤落的眼睛。
&esp;&esp;不仅只是一人,周围那些被杀意冲昏的头脑的魔修也以同样的惨状迎来了结局。纷争的战场安静如死,只有塔楼中传来的笑声越发尖锐,越发凄厉。
&esp;&esp;而就在这时,远处烈火与黑雾交织的罅隙里,一道纯粹温暖的金光满溢而出。坍塌了一半却还未完全垮落的塔楼忽而自中央裂开一道金色的纹路,随即,一道白影破封而出。黑雾自坍塌的塔楼中冲天而起,像不依不饶的孩童般与那道白影纠缠不休。白影反手拍出一掌,金光在虚空中凝作巨大的佛掌。
&esp;&esp;他将黑雾推开,一次又一次。但黑雾执拗疯狂地缠上,一次又一次。
&esp;&esp;终于,白影似是力竭,自高处陨落。不似赴死,倒似一朵莲华落入凡尘。而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,看见那道身影的瞬间,梵缘浅依旧瞳孔一缩。
&esp;&esp;“师哥……?”
&esp;&esp;……
&esp;&esp;当代佛子梵缘浅,出身变神天。身世来历成谜,唯一知道她过去的人只有禅心院净初主持与上一代佛子梵觉深。
&esp;&esp;梵缘浅与生而知之的拂雪道君不同,她并不记得自己童年的往事。她开悟启蒙得比寻常孩童还要晚,七八岁了依旧是痴痴呆呆的样子。她还在襁褓中时,便被梵觉深带入了禅心院,被净初主持收养。她聆听着千林佛塔袅袅不绝的诵经声,在种满菩提树与娑罗花的塔林中长大。但她恬淡平和的心性,却是与生俱来的。
&esp;&esp;梵缘浅,是天生无心无念之人。
&esp;&esp;比起堪破后放下的“无心无念”,梵缘浅更趋向一种天生的残缺。用佛门的话来说,她天生缺少情丝,生来便有佛缘。
&esp;&esp;幼时的梵缘浅最爱做的事是双手托腮,坐在沙弥院的台阶上,一瞬不瞬地望着满院开得灿烂热烈的娑罗花。娑罗花又名“无忧树”,成簇的花穗似垂挂树梢的烈火,花型远看时又有几分肖似喻示“轮回”的曼珠沙华。轮回洗去前尘,便可归于无忧。那时的梵缘浅会将脸蛋搁在蒲团上,趴在窗沿痴痴地望着。
&esp;&esp;那时负责照顾小沙弥的比丘都说缘浅是个呆娃娃,看着她坐在檐下一动不动,一坐便是一个午后。比丘会忧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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