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不认下这一句剖心之言。
&esp;&esp;他确实是恐惧的。
&esp;&esp;从具象的火,到所有的不可控与未知。
&esp;&esp;也正如沈朝颜所言,他并非恼怒自己无能。这些年里,他恼怒的一直是那些他从未摆脱的梦靥和过去。
&esp;&esp;十年了啊……
&esp;&esp;他骗过了所有人,包括他自己。
&esp;&esp;可这样的伪装,却被另一个人这么轻易地看透了。
&esp;&esp;第67章
&esp;&esp;沉寂的雨夜,他望着眼前的虚空,头一次感受到了一些久违的情绪。
&esp;&esp;他说不出那是什么,却意识到一种被别人看到的欣喜,以至于能让一些匿于黑暗的幽微情绪重见天日。
&esp;&esp;一只温软的手从被衾下探过来,沈朝颜将左手放进了他的掌心。
&esp;&esp;谢景熙摸到她手心那块几乎褪去痕迹的伤口,忆起国子监那夜的书室里,沈朝颜跟她说起的秘密。
&esp;&esp;“怎么弄的?”
&esp;&esp;他问了那夜同样的问题,听见沈朝颜告诉他,“我自己弄的。”
&esp;&esp;她的声音很平静,像窗外的雨,又像眼前沉寂的夜。
&esp;&esp;“十五年前的事,大约很多人都不记得了。”她缓缓地道:“我有个只比我小一刻钟的弟弟,五岁之前,他都与我同吃同住。”
&esp;&esp;这样的故事太多,往往一开头就已经可以预见结局。
&esp;&esp;于是谢景熙跳过去,问沈朝颜道:“他是怎么走的?”
&esp;&esp;身侧的人沉默,片刻才道:“因为我,却又不全是因为我。”
&esp;&esp;“我和他一般年纪,同时开蒙,父亲为我们请了最好的先生,颇为严苛……”
&esp;&esp;小孩子心性不定,难免贪玩。
&esp;&esp;沈朝颜因着长姐的身份,常被要求以身作则。再加上她读书习字颇有天赋,渐渐变越发能够于其中寻得乐趣。而沈瑄性子跳脱,又正是淘气的年纪,平日里最讨厌的事,莫过于抄书练字。
&esp;&esp;先生严厉,教学时断无网开一面之说,故而每次沈瑄都会因为落下的课业被先生留堂。
&esp;&esp;沈瑄是沈家这一辈的唯一男丁,从小便被父母寄予厚望。沈朝颜实在不愿看父母失望,某一次,在沈瑄的苦苦哀求之下,帮他完成了一份课业。
&esp;&esp;她天生善用左手,因怕被视为不祥,开蒙后由先生教导改成了右手执笔。可沈朝颜左手的字,是沈傅亲自教的,饶是练习时间不久,也隐约可见行云流水、气贯长虹之势。
&esp;&esp;巧合的是,沈朝颜代沈瑄写的那份字稿,无意间被先生所在翰林的同僚发现,大赞其天赋。一时间,翰林口口相传,朝中皆知沈府小公子天赋异禀,于书法之上是不可多得之奇才。
&esp;&esp;彼时沈傅圣眷正浓,逢迎巴结之人找不到法子讨好沈傅,便想从沈瑄入手。
&esp;&esp;于是趁着中秋诗会,众人背着沈傅,在曲江为沈瑄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赏鉴会。
&esp;&esp;当沈傅得知此消息之时,沈夫人已将邀贴发出,赏鉴会势在必行。
&esp;&esp;那一日,是沈傅亲自带着沈瑄前往,出门的时候,沈朝颜还在为爹爹只带弟弟游园而怄气。而那场赏鉴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,沈朝颜也是后来才从别人口中听得了只字片语。
&esp;&esp;据说沈瑄提笔久不能书,还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。
&esp;&esp;本是光耀门庭的一件事,如今成了丢人现眼。沈夫人咽不下这口气,狠狠责打了沈瑄,将他关在祠堂令其思过,而“帮凶”沈朝颜也被罚闭门,抄书忏悔。
&esp;&esp;禁令解除的那天,姐弟俩跪在沈傅和沈夫人跟前,发誓今后绝不会再欺上瞒下、包庇纵容。
&esp;&esp;而那一天,也是沈朝颜最后一次见到沈瑄。
&esp;&esp;不眠不休地搜索之后,他是被沈傅裹着白布抱回沈府的。
&esp;&esp;听人说,弟弟的尸体是被人在曲江池里捞起来的,他死于投湖。
&esp;&esp;长久以来,那天的画面都很破碎。沈朝颜记得自己站在丧幡飞舞的灵堂门口,看见金红的夕阳从背后将她小小的影子拉得老长,一直覆到那具同她一样、小小的尸体上。耳边是母亲悲痛欲绝的恸哭,父亲沉默地蹲下身,将她揽入怀中。
&esp;&esp;再后来,母亲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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