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不出话了。
短短片刻,她将自己这几日的言行仔仔细细地捋过一遍,确认自己并未有何处暴露身份的。即使昨夜出格,但天亮之前,她也将迷梦散喂下了。
总不至于被他认出来。
若是没被认出来,这话又是何意?
她纠结了好一会儿,终于问:“我听……我听浮月山的仙师们说,仙君是有心上人的。既然如此,就,就别开我的玩笑了。”
云述若有所思地点头,倏而轻笑:“原来你知道啊。”
玉姜尴尬了一会儿,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。
低头整理了袍袖,云述道:“但你应当也听说了,她在我怀中魂飞魄散了。她是解脱了,对我却是何等的残忍。十年,我想尽了所有的法子,今时才恍然明白,我与她之间隔着的不是天堑,也非立场。而是她的心,从未真正地留在我这里。”
一番话说出口,玉姜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。
她握紧了手中的筷子,直到指节被压出红印,方松开,低头道:“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?”
云述似是早已猜到她会做此反应,也不在意,继续说:“所以,我何必执着呢?我放下她了,我倒是挺喜欢你的。毕竟,你还有几分像她。”
才生出的一丝心软就这么消散了。
她震惊地望向他,问:“你说什么?”
“要我重复一遍吗?”云述故意如此问。
玉姜心中郁结,终于忍不住爆发:“你放下她,我能理解。你移心,也是人之常情。但你说,你喜欢我,是因为我像她?你真的敢重复一遍吗?”
她直接站起了身,大有云述敢再讲这话,她就与他打一架的架势。
昨夜缱绻温柔地唤着姜姜,耳鬓厮磨,拉她一同坠落红尘,翻云覆雨。清早一醒就能说出这种狼心狗肺之言?
云述看着她,心想,原来她也知这种滋味难捱。又可知他昨日听到沈晏川那番话有多难过。
他私心想让玉姜与他一同痛苦,这样也好知晓她心意仍存。
但终究……
终究不愿她伤心。
云述道:“玩笑话。”
“她若不在了,天上人间,我必救她回来。她若仍在,便不能如此残忍,留我一人。我只要她。在这世间,就算有一人再像她,哪怕相像到别无二致,只要不是她,就不行。”
七衍山——
山中的瘴气愈发浓重。
弥漫的浓雾让途径的鸟雀辨不清方向,终于坠落,在沾满了泥渍之后,恰好滚到了沈晏川的足边。
他俯身,将这只已经死了鸟捧在掌心,端详了一会儿。
身后传来极轻地脚步声,他头也没回,问:“还在闹吗?”
身后之人一袭黑衣,在他跟前跪下,道:“回公子的话,其中几人闹得厉害,扰得这我们也不知该如何了。”
沈晏川回头,将掌中的鸟递给他,道:“溯光,你跟着我多久了?”
望着死鸟,溯光猜不透沈晏川的心思,于是心惊胆战起来,答:“回公子的话,自七衍宗覆灭,溯光受宗主所托,一直跟着公子,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。”
“是啊,久到记不清了。”沈晏川低头轻笑,语声却冷漠起来,“你也知道,已经这么多年了。这样的小事你都摆不平,真的让我很失望。”
溯光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。
从当初沈晏川装作无家可归的乞儿,骗得当时浮月山上的仙君元初,做了门中首徒之时,溯光便知晓,小公子并不像自己想得那般无助懦弱,甚至比他的父母还要有决断。
元初又岂是愚蠢之人?但每次元初想要查访他的来处,皆有溯光在暗处为他摆平。
以至于他在修真界之中,没留下任何痕迹,干净得仿佛从不知仙法为何物。
“溯光只是不想看公子一错再错了。纵使目的达成,您真的能快意吗?宗主若还在,她定不想您变成今日模样……”
“什么模样?”
沈晏川骤然回头。
他走向溯光,缓慢地触摸那只鸟,看着它的血迹流淌而出,慢慢地问:“就像这只鸟,它倒是想活着,可它连翻越这座山的能耐都没有,只能迷失方向,死在这片浓雾之中。”
“我真的挺恨他们的,尤其是元初。我唤了他那么多年师父,他最后却没有挽留我,甚至没有为我多说一句话。当初,为了阿姜,他怀疑我、冷落我。如今,为了一只藏在仙师之中的狐,他任由我离山。”
“左不过是因为我不精通剑术,做不了他的得意门生。这样也好,浮月山上的那片梅林,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临别赠礼。等梅林下的阵法,一点一点,吸干所有浮月山弟子的灵息,我的大阵,就离完成不远了。”
“到了那时,我们再不会像多年前那次一样功亏一篑了!溯光,我们要成功了,你不高兴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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