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日里照常当值,散值回府后則不慌不忙的种菜,不争不抢,只做分内之事。既然有人在暗处监视,那她需要立住无所事事、胸无大志的人设。
扮猪吃虎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。
这让謝乔不禁想起刘皇叔在许昌与汉献帝相认后,为了防止曹操猜疑,于是在家赋闲种地。他们所处的境地貌似还真相差无几。
区别于謝乔的淡定,随着最后期限的抵近,中尉丞周密急得一如热锅上的蚂蚁。他迫切地想做事,却又明白贸然出击必会招致失败,错得更多。
不管是按兵不动,还是出兵败北,都会让他前途堪忧。这是他最在乎的。
周密在案牍前来回踱步,最后走到謝乔跟前,满脸愁容,谢中尉,后日期限眼看就到,这可如何是好啊?
看到周密到了跟前,正在摸鱼的谢乔短暂地回过神来。表面上她是看公文看得入神,实际上是用[寿命]调快了时间。没有电子产品和其他消遣方式的摸鱼跟度日如年真没什么区别。
她其实真不想摸鱼的,关键是周密将中尉衙门的公務处理得面面俱到,井井有条,她实在插不进空。
当然,谢乔也能像她原世界的领导和甲方一样,否定第一版的方案,一直改动到第十版,最后再选定第一版,拼命给自己找存在感。
但谢乔曾身在职場第一线,深知打工人的艰辛与不易,那样做就太不地道了,她从来不做不地道的事情损自己的功德。
是以,每当周密处理后的公文递送到案前,谢乔只是提纲挈领地審阅,即使很快能看明白,也要假装稍微多花一些时间斟酌,最后再肯定他。这样既能显得她谨慎履责,又能大大提高下屬的工作积极性。谢乔久历职場,深有体会,做出来的方案被领导采纳是很有成就感的。
叔常,镇定些。谢乔抬手安抚。叔常是周密的表字。
徐相君治下严苛,从不讲情面,若是治罪,中尉与屬下必受责罚。周密焦虑万分。
谢乔甚至看到了他额间和眼尾的皱纹,这些皱纹在前几日还是没有的。可见是真急了。
合上案上的竹简,谢乔示意他再上前一些,随后压低了声音,询问:叔常近来可是与徐相君疏于走动?
周密聞言满脸疑惑,想了想,回道:去年相君染疾告假,属下前往府上探望,曾送过一帖药。
谢乔暗自嘀咕,送礼能送药,也真是个人才。
没有更多的走动了?
绝无。
应该多走动走动的。谢乔试探着说。
聞言,周密忽然拱手,正色道:相君与属下,俱是国中官吏,私下走动过密,于法理不容。官署各行其是,公私亦当分明才是。
这实在是个耿直的。答案很明显了,徐濟下派的剿匪任務就是找个由头,把中尉府一干人等弄下去,再安自己的人上来,以此达到换血的目的。
中尉一职由朝廷直接任命,但中尉的属官却不是。中尉空缺,相关官吏的任命升迁自然是随他安排。徐濟若要彻底掌控梁国,踢掉中尉衙门里一个不知变通、看不清形势的榆木脑袋是必由之路。
这几天的接触下来,谢乔对周密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。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,没家世背景,没雄浑财力,纯靠自己辛勤能干。
周密想清清白白做官,凭能力政绩进取,不谄媚,不倚靠,但这在乱世是行不通的。在漫长的仕途上,或许会遇到一两个赏识你的上
级,时间线一旦拉长,更多的是同流合污,人情、私交胜过能力政绩。
腐朽的、黑暗的,都在一刻不停地蛀噬着汉帝国的柱梁,大厦倾覆只在旦夕间。
如周密这样正派的官吏是少数,谢乔动了些爱才的念头,暗暗打算在被他汉王朝的官场污染之前招入麾下。
周密能力不算太出众,也没有运筹帷幄的智谋,否則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,但他有一项难能可贵的品格,那就是强迫症,且是晚期。
谢乔办公的桌案与周密只隔了一面镂空隔断,她经常抬眼就能看到,他端坐处理公务一丝不苟,審阅完毕的竹简在木案的左侧码放得整整齐齐。今日事今日毕,不完成公务不下值。这放在谢乔的原世界,妥妥的秘书助理的材料。
唯一别扭的地方,就是他似乎过分看重自己的官位,生怕出半点差池丢了乌纱帽,尤其是这次徐济派给中尉衙门的剿匪差事,让他一天天的如芒在刺,如坐针毡。大概是个官迷?又或者仕途上也有某种强迫症,容不得自己平生政绩沾染上污点?
这样也好,拉拢他的方式,或者说让他信任自己的方式就很简单了。
限期在即,不过叔常且宽心,在下早有妙计。谢乔成竹在胸地说。
当真?闻听此言,周密两眼直发亮。
谢乔话锋一转,如果后日中尉衙门平安涉过此困局,叔常打算如何谢我?
这周密形容局促,努力回想了一下赤贫的家中拿得出手可堪当做谢礼的物件。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好像还真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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