瓷白无暇,纤长有力。
一双世界最顶级钢琴家的手。
她这样随意躺着的模样,似电影。闻染总觉得许汐言的举手投足,似从文艺电影里截出来的一帧,信手一拍就可以当屏保的程度。
这张沙发太小,她俩这样对坐着,伸直的双腿便交缠在一起。闻染看着许汐言的脚趾,许汐言不爱穿袜子,能看到她脚趾上丹蔻一般的指甲油。
从摩洛哥“逃跑”的那夜涂的,还未干透就被许汐言踏进了高跟鞋,蹭花了一小块,又随时光推移掉落得有些斑驳,反而有种落拓的美感。
许汐言阖着眼问:“怎么不读呢?”
闻染收回视线,在微信里翻出陶曼思发她的那篇小说。
声音浅浅的读下去。
许汐言一直保持那姿势躺着,让闻染一度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。可当闻染掀起眼皮看过去,她又时不时抬手,眼都不睁,把指间烟灰准确的弹进烟灰缸里。
也没再抽,只有缭绕的烟雾,混着空气刚刚搅拌过的黄油香。
很难揣摩她这一刻的情绪。
闻染视线落回一行行的文字,很微妙的顿了下。
因为接下来的一句,是其中一个主角对另一主角所说的——【我喜欢你。】
闻染柔软的指腹贴着手机的侧沿,轻轻的摩。
「我喜欢你。」
从十八岁到现在,将近十年,她从未有一次把这句话宣之于口过。
不只是对许汐言。还有对陶曼思,对任何人,她都从未把“喜欢”二字言明过。
最出格的举动,不过是从摩洛哥回来的飞机上,悄悄握住许汐言的手。许汐言靠在她肩头,也许就要听到她如雷的心跳。
而现在,陶曼思这篇小说里,两位主角是民国时的船商和留洋回来的大小姐,经过家国破碎、山河纷争,终于挑明自己的心迹:“我喜欢你。”
闻染看着那波澜壮阔的感情线——
“我喜欢你。”
将近十年,她终于第一次的,把这四个字说了出来。
许汐言就在她对面,甚至她们的腿还交叠在一起,她知道许汐言一直阖着眼,所以才敢放胆掀起眼皮去看。她在说这四个字的时候,看着许汐言。
许汐言的唇角无声挑了挑。
一定当她只是说一句台词。毕竟,她刚刚主动“赶”走了许汐言。
闻染心想,这就是她最大的勇气了。
她的感情,没经过家国破碎、山河纷争,悄无声息的暗恋,就算写进小说也不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可她有她的波澜壮阔。
她有她的一腔孤勇。
此生再也不会,如此投入的、如此毫无保留的,去喜欢任何一个人了。
闻染很浅的吸了口气,继续顺着小说读下去。
许汐言便是在这时唤了她一声:“阿染。”
“嗯?”她以为许汐言是要提出什么意见。
但许汐言保持着先前半仰躺的姿势,阖着眸,唇瓣似被夜色点开的一瓣蔷薇:“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像这样认真的对你说过?”
“什么?”
许汐言指间的半支烟早已燃尽了,此时她把烟蒂摁进烟灰缸里,睁开眼坐起来,勾腰把烟灰缸放到茶几上,盘腿在闻染对面坐好,抬起一只手拨了拨自己浓密的长卷发。
闻染蜷起膝盖:“你要说什么?”
许汐言垂了垂浓睫,好似盯着自己的膝盖。
时间不知过了几秒,当闻染疑惑得又要开口发问时,她把总是显得垂重的睫羽掀起来,此生第一次以这样认真的眼神,看进对面的眼底:“我喜欢你。”
闻染的心脏一瞬麻痹。
之前许汐言不是没有说过类似的表白,可那都是“当我女朋友怎么样”?“跟我公开怎么样”?
从未有一次,像现在这样,盘腿坐在闻染面前,带着无限郑重的眼神和语气,把那四个字说出来:“我喜欢你。”
像在用同等的分量,回应闻染方才用十年时光说出的那句话。
她们都穿着闻染的睡衣,用过闻染的洗发水和沐浴露,闻染通常是超市什么香型打折买什么,所以现在她们之间飘着淡淡石榴香,像一个蟹肥酒熟菊花黄的秋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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